屠格涅夫是很有名的作家，不過俄國作品我很少接觸，平時又以奇科幻為主食，因此經典文學我很少去碰。前一陣子有人贈送了我一本赫塞的「鄉愁」，才終於接觸到浪漫派的作品，雖然我不是非常喜愛那種敘事風格，不過總是在食用範圍內，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第一人稱的作品最好寫也最難寫，也可見作者的功力之盡，畢竟這個視角侷限了許多觀點，卻也比較讓人能投射入主角「我」的視線。「初戀」的文體跟「鄉愁」很像，因此讀起來不會不習慣，事實上，看了太多近代文學的造作，回歸一點純樸也是很好的。
「初戀」的故事很簡單，自傳意味也很濃厚，即是講一段「他」自己的初戀故事。開頭是一群人在酒館裡，某個人提議要講各自的初戀，但是各自都沒有好的故事，直到有一人說，他願意把故事寫下來念給大家聽。這裡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因為結尾再沒提到這群人，而是以主角的觀點直接結束，感覺有頭無尾。雖然第一段有開頭的意味，但沒有帶出最後讓人不經懷疑為何要有前面的敘述？私下認為可能是這種「未完感」讓人更意猶未盡，更能感覺「初戀」的甜美與苦澀。(BTW，我的文學初戀應該是地海系列)
常會用酸甜苦辣來形容愛情，這不是沒有原因的。之前也曾用「苦與甜」來詮釋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茱麗葉，而千百種情緒，如海水般多寡的文字都只為了一個字，「愛」。多麼神奇的字眼！羅蘭夫人的名言改成以愛來說也是行的通的，只是更加令人心碎。而初戀，總是最甜美、也最令人心痛的一段故事。只是當我們走過這一切，偶爾回頭一瞥，發現人生曾經有過這麼一頁，於是我們一笑置之，「回憶」，我們給它這個名字。
我坐到椅子上，宛如著魔般坐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感受到的事物是如此新鮮、甜美…我一動不動地坐著，茫然環顧四周，呼吸緩慢，一會兒因為腦海中重現的記憶輕聲發笑，一會兒內心發冷…
這一切是不是令人感到熟悉？是了，這就是戀愛的感覺。我們為之瘋狂，靈魂燃燒，願意用所有的事物來交換 ─ 也許一個眼神、一陣觸摸、一抹親吻。戀愛中的人是瘋狂的，尤其是那些更可憐的，單戀的人。故事中的女主角，季娜依達，身邊不乏圍繞著追求的男人們，套句朋友說的話，就是「蒼蠅們」。她很願意提供我提到的那些小花招，也許是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也許，是因為她享受那種感覺，即使，她一點也不愛那些小蒼蠅。據說大部分女孩子在被追求時，都會感到愉快，畢竟那算是一種肯定自己的表現吧。然而，有人選擇迴避，有人則大辣辣的迎接，調戲，挑逗，玩弄…那樣是不是很過分？女性主義者一定會斥責我的答案吧，但是個人認為，要嘛接受要嘛拒絕，不然有一天當她受到這樣的折磨之苦...就會知道別人的感受了。並不是那些情場老手就一定會勝出；事實上他們更容易老馬，掉進被自己認為羞恥的陷阱裡。
「意志力，自身的意志力，它還會帶來比自由更好的權力。只要放膽去要，就會獲得自由，獲得命令的權力。」
主角的老爸如是說。而他NTR了主角喜歡的人…
這句話很有意思，它不是絕對的，帶有一點或然率的意味，但是如果不去追求，就永遠沒有機會。當然這並不符合我們希望的等價交換的原理；事實上，沒有事真的符合那個定律。結論很像：如果我們用意志力掌握了自己的自由，就會得到更大的、更好的禮物，但並非這樣，而存粹只是，當你選擇打開寶相，就有機會得到寶藏而已。老爸強化了他所認同的部分；因為他是一直這麼相信而存在的。
能成為他人最大的喜悅和痛苦的唯一且不容辯駁的原由是件美好的事，我甘心被季娜依達馴服得服服貼貼。
這是一種雙向的關係，然而只有單向有利(當然我們從鄉愁裡知道無法接受別人的愛也是一種負擔)。而有趣的是，這其實是從受虐者(這樣講好像怪怪的…)的觀點來看施虐的人，也就根本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只是打的那個人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態就不得而知了。能夠肯定的是，對於初戀的人來說，愛上的那個人，在他們的心目中，絕對是完美的，畢竟連不完美處也變得可愛了。
「『無法不去愛』。」她重複其中一句。「這是詩美麗的地方：它向我們訴說不存在的事物，不僅如此，還訴說比現實更美好的事物，而且更接近真實….無法不去愛 ─ 想要抗拒，卻辦不到!」
女主角已經說明發生了什麼事，而主角還被蒙在鼓裡。當然對讀者來說是一目了然(所以我邊看邊笑)，也許主角不願意去承認，已經有一些跡象，但，天真的認為，一切都還是有機會的。直到心碎的那一瞬間，才發現，也許早已注定，也許，只是我們不願解讀結局。前面真的是在講詩的美好之處，只是從後面看回去，格外的諷刺。無法不去愛!多麼猖狂的發言，然而真實，比它更險惡的透露了，薛丁格的貓的道理。在打開箱子之前，沒有人知道貓是死是活。
「我？請相信我，季娜依達‧亞歷山大羅夫娜，無論您做了什麼，無論您如何折磨我，我都會愛您，仰慕您，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天。」
每一個初心者都會有的可悲的告白。
「我兒」，他寫道。「對女人的愛，對那份愛情帶來的幸福與荼毒千萬要戒慎恐懼…」
NTR的老爸給兒子的幸福宣言wwwwwwww
主角並沒有因此討厭老爸(當他發現老爸與季娜依達在一起的時候)，反而更加的崇敬他。當然，愛情折磨著所有相關的人，也許老爸就是因為這樣才早年病死的也說不定。但他是有婦之夫，不應該踰矩，不過他還是偷吃了…很符合他的座右銘啊，想要的就拿到手，只不過愛情，愛情啊，是顆長滿尖刺的海洋之心啊。
現在，當黃昏的陰影已經開始籠罩我的生命時，我所僅有的，又有什麼比那場迅速消失在春日早晨的雷雨更鮮明、更珍貴的回憶？
最後的結尾道出，所有初戀者的心態。我感覺不管你的故事與他是否相同，他所經歷過的那些甜蜜與痛楚多多少少都能接受到，這也是初戀這本書的魅力所在。這是所有人的故事。
這本書同時也收錄了短篇小說「阿霞」，根據年表它的構成比「初戀」還早，也是一篇不錯的短篇小說。故事敘述一個甫失戀的年輕男子，遇見了一對兄妹，並與妹妹產生感情的一段過程。女主角的個性與其身世同等怪異(就那個時候啦)，轉變的又很快，倒是男主角比較慢進入狀況，又因為世俗的約束導致最後男女主角沒有在一起。不過也許，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一樣，只是想聽到她所愛的人說一聲「我愛妳」而已啊…(或是不要走)。
「您駛進月亮的倒影，把它打碎了。」
初次分離，阿霞對主角喊了這句話。也許只是對當下場景的描寫，但是我會把它解讀成這樣：月亮指的是阿霞，倒影則是她毫無偽裝的自己，於是主角駛進了阿霞的心裡，把她(封閉)的外殼打碎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
在書背摘錄了這麼一段文字。
「如果我們是鳥兒，便可以騰空而起，展翅飛翔…就這樣淹沒在那片蔚藍裡…不過，我們不是鳥兒。」
「但是我們可以長出翅膀。」
「要怎麼作？」
「等您在大一點就知道了。世間有些情感能讓人騰空飛翔。別擔心，您會長出翅膀的。」
戀愛常讓人長出豐美的羽翼，會有人這樣形容其來有自。那種飄飄然、彷彿羽毛撐住了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天空浮去，陽光服順的貼著皮膚，暖意遍布全身血管，抵不住的微笑彎彎掛著，像剛進夢鄉的月亮一般，已經沒有比這更美好的感覺，再也沒有，讓人感到此生無憾的事了…不過，幸福必定伴隨著苦楚，這是不二法則。翅膀能讓人飛升到九霄雲外，自然也能帶人落入無底的煉獄深淵。
「我想像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有時我覺得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在跟我道別。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死去…」
不需要複雜的文字，很簡單的就描述了上千萬人現在的心情。無法確認對方的心意，將自己鎖在單戀的小小房間裡，連窗外皎潔的月亮都笑自己的單純。為什麼，美好的愛情會讓人聯想到死亡？我是這樣想的，人類複雜的心智發展出來之後，為了要讓DNA能夠順利傳承下去，因此有了這樣的設計，愛情也許只是賀爾蒙調控之下的產物，而當無法接觸到所愛的人時，也就表示失去了交尾的機會，當然就沒有辦法繁衍。因此為了要讓DNA能永續傳承，將那‧種‧感‧覺設計成很接近死亡(生物都會自然的懼怕死亡)，而為了要抗拒那種無底的恐怖感，自然會有反應，要嘛追求，要嘛乾脆一死了之吧。說人類是最具悲劇性的生物再適合也不過。
屠格涅夫的功力不只這樣，他筆下綺美的文句更讓人直接感受到，愛情的力量。
她緩緩地抬眼看我…，噢，有誰能夠用筆墨形容熱戀中女人的眼神？那雙眼眸滿是祈求，充滿信賴、疑問、屈服…我無法抗拒它們的魅力，一道細微的火焰宛如熾熱的針尖掠過我的身體，我俯身深深親吻她的手…
下面那一段更是撩人(？)，我就不摘錄了。
不過男女主角終究不能在一起，雖然不能算是悲劇，但彼此的悲痛是必然的吧。主角後述他的一生經歷過許多愛情(跟作者一樣)，但沒有什麼比他對阿霞的愛戀更加深刻。就這樣，一朵不起眼小花散發的清香比一個人所有的歡喜和憂愁更恆久 ─ 甚至比人本身還要恆久。有人說，他(她)的每一次愛情，都是初戀。而既然主角敘述了這麼一個故事，表示它在他的心中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也許就跟初戀一樣，如新生的雛菊一般甜美。
我們不會再問愛情是什麼這樣費解的問題。但是，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我想大家都一樣，就像「貴方に花を 私に唄を」這首歌的歌詞一樣(偷推薦一下)。
名字什麼的我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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